光明乳業,到了最危險的時刻觀點
光明乳業,這家上海本地乳企,第一次作為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合作方出現,但不是因為發達了,更像是實在沒轍了。
作者 | 圍觀群眾
這屆上海電影節,最失意的不是陳可辛。
盡管《醬園弄·懸案》創下了陳導生涯的低分記錄,但相較另一家企業,陳導的處境要好得多。
光明乳業,這家上海本地乳企,第一次作為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合作方出現,但不是因為發達了,更像是實在沒轍了。
這也體現在光明的反常上。一向不太熱衷營銷的光明,前不久大張旗鼓辦了場發布會,官宣吳磊作為新代言人。
很顯然,光明正在努力自救。因為不夸張地說,光明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:
2002年光明上市,以50億元營收位列行業第一,超過當時伊利與蒙牛的總和。2024年,伊利、蒙牛營收分別是光明的4.77倍和3.65倍,而光明的市值僅為伊利的6.5%;
盡管2024年光明歸母凈利潤超額完成,但更多是因為閔行區政府土地收儲帶來的補償收益,與經營關系不大。如今,光明已經連續多年沒有完成年度業績目標,今年也沒有經營好轉的跡象。
早在2018年,一篇名為《救救光明》的文章曾刷遍互聯網,彼時光明的回應,是“相信光明的力量”。
7年之后,基本面沒有本質改善反而趨于惡化的光明,還值得相信嗎?
表面上看,光明最大的問題,在于選錯了戰略路線。
2003年前后,常溫奶迎來高速發展期,光明卻仍選擇堅持低溫奶策略,彼時的董事長王佳芬認為“迎合常溫奶的戰爭只會死得更快”。
低溫奶似乎更“新鮮”,這和它的制作工藝有關。其本質上是利用巴氏消毒法,以72-75℃的溫度將牛奶加熱15~30秒,然后立刻冷卻到4~5℃。這種方法看上去比較“溫和”,似乎更能保留牛奶的醇厚口感和營養成分,但代價是極短的保質期和苛刻的保鮮條件。
而由于中國的奶源主要分布在東北、西北、華北草原帶和膠東半島,集中了全國7成以上的奶牛和6成以上的原料奶,但消費市場又大多集中在南方。
由南向北運荔枝直到今天都要付出比普通運輸更高的成本,由北向南運鮮牛奶又何嘗不是?
為此,光明甚至還成立了自己的物流公司。
這導致產品成本飆升,體現為相對更高的價格。盡管江浙滬地區依靠更高購買力和“從小喝到大”的情懷,對價格相對不敏感,但當光明想要擴張至全國,價格上的劣勢就成了阻礙。
加之“嬌貴”的低溫奶在渠道擴張時需要比常溫奶考慮更多,當伊利在下沉市場攻城略地,蒙牛在四處布局建廠之際,光明又慢人一步。
諸多缺點之外,堅守低溫奶有優點嗎?
似乎是有的。畢竟常溫奶是在125-138℃的環境下,在很短的時間內(2-4秒)滅菌,因為溫度較高,故常被認為營養物質在滅菌過程中也會受到破壞。
但事實上,第三方食品研究機構町芒研究院曾于2022年,就市面上的14款主要低溫奶和33款常溫奶做過一次對比評測,結果是低溫奶和常溫奶在蛋白質和鈣含量上的差異不大。
僅在非脂乳固體含量上,低溫奶要略高于常溫奶。
非脂乳固體是一類營養物質的總稱,包括礦物質、維生素、乳糖等,低溫奶和常溫奶在具體成分上的差異,體現在維生素和乳糖上。所以,兩者在營養成分上的差異不說沒有,但基本相差不大。
看起來花更多錢買更貴的低溫奶,似乎有些不劃算。但理論上,低溫奶因為乳糖含量更高,一般來說口感更佳,為“更好喝”買單,也無可厚非。
問題是,光明的低溫奶真的好喝嗎?
根據町芒研究院的評測,口感最好的光明新鮮牧場牛乳只排在第七,主打高端場景的優倍鮮牛奶更是被排在了倒數第三,喝上去有股“燒焦的塑料味”。
有此感受的不在少數,吐槽光明塑料味的在抖音上比比皆是,在知乎上甚至還專門有個問題探討。
不否認光明在上海本地可能“更好喝”,但事實上,直到今天光明都沒有徹底解決品控和渠道管理的問題。在便利店買到結塊、變質的光明牛奶的例子并不少見。
王佳芬當年的決策是綜合因素影響的結果,低溫奶本身也是光明的長項,不能簡單認為是錯的。
關鍵在于后續的執行——如何打造更高效的渠道管理體系、如何做好品控、如何強化低溫奶區別于常溫奶的品牌認知?
我認為,更深層次的問題,其實是光明沒有把握這個行業的底層邏輯。
對一個高度同質化的行業而言,產品、價格、品牌都可以是次要的,真正核心的競爭力,是
概念。
“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侖蘇”主打高端化的概念,它讓蒙牛打造了一個在2021年就超過300億的高端產品線。
“舒化好吸收”更是概念,在拯救無數“乳糖不耐”人士的同時,也為伊利帶來了每天超過200萬的固定消費群體。
不管這個概念是客觀存在還是人為打造,其本質上為的是占據消費者心智。特勞特在《定位》一書中強調,僅僅“滿足需求”無法贏得用戶,進入用戶心智才能贏得用戶選擇。
類似的機會曾也擺在了光明面前。
2008年,光明將產自希臘邊境一個名為“莫姆奇洛夫齊”的小山村里的益生菌帶回中國,這個小山村因為長壽而聞名。一年后,光明莫斯利安酸奶上市,開創了國內常溫酸奶的先河。2014年,莫斯利安迎來自己的巔峰,全年銷售額達到60億,將光明乳業帶入業績騰飛期。
6年60億,就在市場都以為莫斯利安將成為下一個爆品之際,它的故事卻戛然而止。常溫酸奶賽道的王者,也在數年后換成了6年200億的伊利安慕希。
光明做錯了什么?
一是在創新上過于遲滯。常溫酸奶盡管具有開創性,但對乳業巨頭來說門檻并不高,因而不斷迭代口味,讓消費者保持新鮮感是延長產品生命周期的核心。安慕希2014年上市,2015年就推出了藍莓口味等新產品,而莫斯利安時隔7年才推出“2果3蔬”口味新品在上海小范圍推廣。
二是在推廣上過于“靦腆”。當安慕希請來Angelababy,純甄找來鄧超,君樂寶拉來黃曉明的時候,光明卻沒什么動靜。
這不是因為莫斯利安的故事不性感,希臘進口、長壽秘訣都能成為撩撥消費者心智的要素,但營銷上的矜持,并未給莫斯利安鍛造足夠的品牌知名度,反倒是安慕希后來居上,與“廣受年輕人歡迎的時尚潮牌”這一概念牢牢綁定。
莫斯利安的例子足夠遺憾,但光明錯過的好牌,不止這一張。
2013年,A2公司在新西蘭上市,這家主打純凈A2酪蛋白的乳企,旗下配方奶粉由另一家新西蘭上市公司新萊特代工生產。而早在2010年,新萊特51%的股權就被光明收購。
光明以此推出了培兒貝瑞,定位是(超)高端嬰幼兒奶粉第一品牌,但在2024年的嬰幼兒奶粉市場,伊利以24.2%的市占率穩居行業第一,蒙牛以21.3%緊隨其后,光明僅有3.2%。
盡管這背后有2023年A2公司收回新萊特中國市場獨家供應權的影響,但在持有這塊資產的十多年里,光明似乎并未想過怎么好好發揮它的價值。
實際上,A2 β酪蛋白的故事更加性感,它被廣泛認為能減輕兒童牛奶不耐引起的胃腸道癥狀,并可改善其認知表現。A2公司在乳業深度內卷,一片蕭條的2024年收獲中國地區的雙位數增長,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一路走來,光明經歷了不少遺憾,但它似乎并未從遺憾中吸取教訓。直到現在,對“差異”和“概念”的不敏感,讓光明還在大概率是錯誤的路線上狂奔。
如果你有喝牛奶的習慣,你會發現當年特侖蘇引以為傲的3.8g乳蛋白只能算是入門,不上“4字頭”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高端產品,更極致的光明優倍5.0已經干到“5字頭”,往“6字頭”發力了。
這是一場有關乳蛋白的“軍備競賽”,它從側面反映出的是行業已經“卷無可卷”。即便更高的乳蛋白濃度,可能要以犧牲口感為代價。
更何況,乳蛋白并非越多越好。
牛奶的PDCAAS(蛋白質消化率校正氨基酸評分,一種基于人類氨基酸需求及其消化能力評估蛋白質質量的方法,得分為1者即表明該蛋白質為優質蛋白質。)接近滿分,不是因為它的蛋白質含量比牛肉更高,是因為它的氨基酸配比更適合人類的消化吸收能力。
一味追求高濃度蛋白質,反而容易導致腸道功能紊亂,內臟負擔增加以及長期蛋白質過剩導致的肥胖。
相較乳蛋白的“數量”,追求質量和更創新的品類表達,是近些年風靡海外市場的潮流。
比如明治ZAVAS 0脂雙蛋白乳飲,瞄準女性群體,12.5g牛奶和大豆蛋白含量有助于纖體塑形;
比如諾維信在2021年推出的蛋白酶產品,能去除高蛋白產品中的苦味,提高高蛋白牛奶的適口性;
比如英國品牌FUEL10K的一款低脂早餐奶,配方中添加了大米淀粉,改善低脂導致的稀薄口感。
堅持做新鮮牛奶,不擅長營銷造勢,和鴻星爾克、蜂花一樣,光明常給人一種“只會干活,不會說話”的老實國企形象。
這種形象很容易引起同情,尤其是對不少從小喝到大的上海人而言。2018年,光明經歷“至暗時刻”之際,一篇名為《救救光明》的文章就曾在網上瘋傳。
但情懷歸情懷,更值得思考的問題,是:
光明乳業有市政府的支持,位于全國最富庶的地區,有深厚的市場基礎,要錢有錢,要市場有市場,要高起點有高起點,滿手王炸,怎么就“淪落至此”?
有人評價,這家已有50多年歷史的老牌乳品企業,本身帶有上海企業的“貴族氣質”,他們的市場策略通常精致而矜持,不像后發的“草根企業”,總能演繹呼嘯而來紅旗漫卷的“大手筆”。
但結果主義地看,企業在市場轉向時玩矜持,絲毫不顯得高貴,更像是經營層面的嚴重失職。
2006年,王佳芬退居二線,“把最艱苦的任務交給年輕人去完成”。但光明預想中“大舉進攻”的場景并未出現,2007年之后,光明與伊利、蒙牛間的差距被驟然拉開,王佳芬的繼任者們,似乎沒法把光明帶上增長的快車道。
原因或許與他們的背景有關,長久以來,光明的董事長都由市委委派,“空降”而來,他們有做水產的,做糖酒的,從政的,就是沒有做牛奶的。
董事長“不專業”,變動還比較頻繁,唯一一個干過乳業,內部提拔的張崇建,干了3年就走了。
相較之下,光明的總經理要“專業”許多,問題是光明似乎又留不住他們。
2008年,郭本恒從王佳芬手中接過大旗,出任光明總經理。這個內部評價為“制訂戰略時很有遠見,非常務實,能力強”的食品學博士,在光明摸爬滾打15年,任期內最大的動作,就是推出了莫斯利安。
但這位功臣獲得的待遇卻有些寒酸:根據光明2014年財報,郭年薪為138.8萬,甚至低于幾位副總。同年,蒙牛總裁孫伊萍年薪982.6萬元,伊利董事長兼總裁潘剛550.5萬元,這還不包括股權。
不夠市場化的薪酬體系,可能是造成郭本恒唏噓結局的原因。2015年,郭因涉嫌嚴重腐敗,被上海紀委調查。不久后朱航明繼任,此人之前并無乳業經驗。
總有人說,上海國資與其他地方國資不同,他們在經營上更加精細,更有“追求”。
但不管是錦江集團還是光明乳業,它們似乎陷入了同一種困境的劇情里:出身顯赫,開局順風,市場變化,經營下滑,一蹶不振。
你不能簡單將之歸因于經營能力的欠缺,它反映的是一些更復雜的問題——如何平衡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需求與個人經營的風險?經營自由度能被“賦予”至何種程度?創新與穩健如何選擇?誰來選擇?
它們是光明的問題,也不止是光明的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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